盧廣仲的現場演唱錄音中有一首歌,
他說他是小時候跟阿罵在看連續劇的時候聽的,
這一段話,讓我想起我的小時候。
本來在想,這一篇網誌要怎麼寫得字字血淚?
可是我已經慢慢長大,
很多感情突然之間變得不知道往哪去而消逝。
上次母親節回家,參加了阿罵的母親節活動,
她床位的牆壁上,
貼的是去年母親節活動我跟媽媽和她的合照,
關於去年的事情,我已經忘記了,
牆壁上的照片曾讓我一度懷疑是不是假造。
阿罵變矮了,整個人只剩下骨頭支撐著她的身體,
一擺一擺的,活像個企鵝在走路,
距離上次看見她,又是一整個大不同。
我今年看到她,已經是第四期肺癌。
(http://www.tmn.idv.tw/tcfund/qa/qa/20000816_3.htm)
我常在想,一個八十幾歲的老人,
承受生理與心理的病痛,這種感覺真的不知道是甚麼,
所以,我不知道怎麼做,對她來說是最好的、是她也想要的。
我對我阿罵,很複雜的感情,
(我想,這世界上應該沒有多少人可以對一段感情感到單純。)
從小時候老是愛跟老師打小報告的廖伯仔老害我隔天去學校被老師體罰開始結下討厭的因子,
中午只給我一碗米粉湯的錢讓我自己一個在市場吃飯,每每眼睜睜看著小菜都不能叫,
偷懶不想洗澡總是用很討厭的眼神說你起碼要把手腳洗乾淨吧!
偶而聽見她哼著奇怪的歌後來才知道她手裡拿著阿公的照片自己一個在哭,
樓下的水果店關門後總是黑黑的一條長廊叫我自己一個走過去,
滷蛋滷得很香很好吃貪嘴吃光後就跟阿爸告狀說我很會吃(哀,事實啦!),
嫌麻煩怕我跟小哥吃不飽就一次下了各三十顆水餃叫當時還是小學生的我吃光,害我現在看到韭菜水餃就害怕,
在市場看見新潮的外套卻破例買了一件米老鼠的給我。
她很傳統,相當重男輕女。
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從小到大,
她從來不會拿我跟任何同齡親戚做比較,
我哥哥們有的,我也一定會有。
國三那一年,她跟我約好要幫我加油,
所以我留夜自習多久,她就幫我送便當多久。
我一直以為,記憶中最深刻的那個長輩,一定就是我爺爺。
可是人越長越大,回過頭來卻發現,
童年好大的一部分,其實都是我跟我阿罵兩個人的回憶,
它不見得是開心、無憂無慮的,卻相當扎實烙印在我心中。
與其說我是阿公帶大的,不如說是阿罵伴我長大。
有段時間,我很惶恐(其實現在也是),
或許是因為私心作祟,阿公走的那時候我不懂事,
長大後才知道那種距離就是人與神之間的遙不可及,
所以跟自己說要及時要及時要及時。
曾經一度放棄過自己當下應該要追求的夢想,選擇伴在她身邊,
我不想讓自己後悔,卻因為放棄夢想而怨天尤人,
委棄守地的我此刻放棄了這個選擇而去追求自己的將來,
卻又懊惱自己的行為其實就是一種背叛。
慢慢發覺,原來人不是萬能,
只能不斷不斷做出選擇而另一方面卻同時又可能因此而懊悔。
我說過,當我在指責這些曾被她養育過的人無恥之際,
其實我自己才是最無恥的那一個。
人的生命,是一顆天上的星星,
最耀眼的時候大家都看得到它。
當光芒逐漸退去,人們也慢慢將這股曾經的閃耀遺忘,
就好像我對阿罵一樣。